污染减排是一场数字游戏 治霾还须30年

2016-01-11 13:38:45.0

连日来,东北地区、京津冀及周边地区连续出现较长时间、较大范围的空气重污染过程,主要原因是供暖期污染排放量大和不利的气象条件影响。

 但环保部门的调查也发现,部分企业大气环境问题仍然较多,特别是部分小型企业存在大气污染治理设施不完善、治污设施不正常运行、不能稳定达标排放等问题。比如,环保部本月12日通报,抚顺市龚家地板城的100多家小企业无任何治理设施,生产废气直接排放,大气污染严重。

 许多人不禁要问,我国的污染减排工作为何如此“脆弱”?污染减排的成效到底怎样?“十三五”生态环境质量真的能总体改善?为此,《第一财经日报》记者专访了全国工商联环境商会秘书长骆建华。

 污染减排是一场数字游戏?

 第一财经日报:你曾经说过,目前中国实际的污染物排放量可能比官方统计的还要多,中国重现碧水蓝天仍需30年。得出这样的结论,有没有可信的数据支撑?

 骆建华:“十一五”开始,国家将环境保护指标作为约束性指标,首次列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中。“十一五”列了两项,即二氧化硫(SO2)、化学需氧量(COD),要求五年之内减排10%。“十二五”在原有两项基础上,增至四项,即SO2、COD和氮氧化物(NOx)、氨氮(NH3-N),分别要求各减排8%~10%。

 那么,十年过去了,减排效果究竟如何?按官方公布的数据,此四项指标,均能完成预期减排目标,比如SO2,2005年基准年,全国排放量为2549万吨。经过近十年减排,到2014年已降至1974万吨,9年来下降了22%,可以说已超额完成了任务。

 但另一方面,大气环境质量并未得到明显改善,雾霾天气笼罩着大半个国土,且日甚一日。这就提出一个问题,污染减排是真正做到了如官方公布的减排幅度,还是一场数字游戏?

  减排有两种,一种是事实减排,一种是数字减排。前者指污染物排放量通过减排措施真正下降,而后者则是通过统计数据汇总所呈现的数字减排。就SO2而言,2005年排放量为2549万吨(此数据也是经过各省统计汇总的,估计不准,但可作为参考数)。当年煤炭消费量是24亿吨,那么到了2014年,煤炭消费量已升至42亿吨,其中电煤消费约20亿吨,非电煤消费22亿吨,非电煤消费与2005年全年煤炭消费量相当。

 这几年,SO2减排着力点主要在煤电行业,脱硫机组装机容量已达96%,超低排放机组10%左右,煤电行业消耗20亿吨煤,通过减排措施,去年SO2排放量仍有600万吨左右。

 那么去年余下的22亿吨煤,主要用于钢铁、水泥以及民用锅炉等非电行业,这些用煤除了钢铁行业安装了一部分脱硫装置外,其他行业基本没有治理措施,考虑其用煤量与2005年全年用煤量大体相当,因而,其SO2排放量也应相当,即2500万吨左右。按此估算,2014年,SO2实际排放量应在3000万吨~3100万吨左右,而不应是目前官方公布的1900万吨。

 再从另外一个角度验证此数据。2014年全年用煤量42亿吨,按平均含硫率1%计算,燃煤所导致的SO2产生量8400万吨。目前电厂脱硫大部分采用石灰石-石膏法,所脱除的硫转化为石膏。

 据中电联统计,目前我国脱硫产生的石膏量每年约为7000万吨,由此去除的SO2约为3300万吨。同时,洗煤也可去除一部分硫,按目前煤炭洗选率60%,洗煤去除30%~40%全硫计,每年洗煤可去除SO22000万吨左右,即通过脱硫去除3300万吨,洗煤去除2000万吨,共计去除5300万吨,与产生量8400万吨之差,即为SO2排放量3100万吨。

 当然,这些估算都很粗略,但有一点可以肯定,目前SO2排放量不应是官方公布的1900万吨左右,而应多出1000万吨,即3000万吨左右。如果按目前减排速率,十年减排500万吨,则达到环境容量1300万吨排放量,可能需要至少30年时间。

 如何评价十年污染减排成效?

 日报:这么说,是否意味着我国近十年来的污染减排没有多大成效?

 骆建华:当然不是。如果没有十年来的污染减排,那么中国目前的环境质量会更加恶化。只不过这十年的减排速度还远远赶不上污染增长的速度。这十年来,火电装机容量从3.9亿千瓦增至9.1亿千瓦,增长了2.3倍,其用煤量从10.6亿吨增至目前的19.4亿吨左右,发展速度不可谓不快,但由于大力推行污染减排,十年来行业内经过了三轮脱硫装置的升级改造,目前脱硫机组占总装机96%,脱硝机组占87%,超低排放占10%。其SO2排放量已由2005年1100万吨降至2014年的620万吨,成效十分明显。

 在燃煤装机容量和用煤量翻番的情况下,SO2排放量不升反降,减少了500万吨,其减排成效确实来之不易。但另一方面,非电行业的减排工作就不容乐观。十年来粗钢产量由2005年3.5亿吨增至2014年的8.2亿吨,水泥产量由10.6亿吨增至24.8亿吨,均增长了2.3倍,其用煤量已由2005年4.3亿吨标煤增长至2013年的6.6亿吨。此外,石化、炼焦等行业也是用煤大户,其用煤量已由2005年的3.7亿吨增长至2013年的7.3亿吨。这些行业的SO2减排严重滞后,其新增的SO2排放量在某种程度上抵消了电力行业的减排量,致使SO2排放量居高不下。

 据有关研究表明,全国PM2.5浓度之所以严重超标,与燃煤有直接关系,燃煤对PM2.5浓度贡献率在61%左右。这就可以说明,为什么十年来污染减排搞得如火如荼,但PM2.5浓度居高不下,雾霾天气频繁出现。其原因就是我国的非电用煤所产生的污染物根本没有控制住。

 基于以上分析,我认为中国环境库兹涅茨第一个拐点,即污染物排放拐点还没有真正到来。“十二五”期间,我们仍处于污染爬坡期、质量退化期、灾害频发期和生态恶化期。对环境形势的总体评价,仍然是两个没有遏制,即环境污染和生态恶化都没有得到遏制。从纵向上说,目前这个时期是中国工业化以来污染最为严重的时期。从横向上说,中国是目前世界上污染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。在全球环境版图上,中国正处于亚洲空气污染走廊的最东端。

 如何确定十三五环保战略目标?

 日报:根据你上述的判断,我国“十三五”环保战略目标该如何确定?

 骆建华:由上述分析可知,目前我国污染物排放拐点并未出现,排放量仍然远超环境容量。因此,“十三五”期间,环境保护目标应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,量力而行,指标不宜定得过高,过高难以实现。应依据经济社会发展的客观形势和规律,制定出切实可行的环保目标。

 “十三五”期间,我们有望迎来环境库兹涅茨曲线第一个拐点,即排放拐点,局部地区如珠三角有可能迎来第二个拐点,即环境质量拐点。因此,“十三五”环保总体目标建议为:污染物排放量全面下降,局部环境质量力争达标。

 为什么“十三五”期间,环境库兹涅茨第一个拐点有可能出现,其理由是:

 一是告别了高增长时代,从高速增长转向中高速增长,为污染排放拐点的出现创造了条件。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的历程表明,每一次高增长时期,都是能源资源消耗急剧增速时期,也是污染物排放陡增和对环境冲击力加剧的时期。三十多年来,我们经历了三次环境冲击波,即上世纪八十年代乡镇企业异军突起,九十年代各地兴办开发区热潮和本世纪前十年重化工业急剧扩张,对环境的冲击一波甚于一波。国外经验也表明,经济高增长时期,也是环境污染最为严重的时期,如日本上个世纪50~60年代,韩国70~80年代。应该说,经济增速换档,为环境质量总体改善创造了条件。

 二是重化工业产品的峰值点即将陆续到来,为污染物排放拐点的出现打下了基础。以粗钢为例,英美等先行工业化国家,在人均粗钢产量600公斤时达到峰值,日韩等后发国家在人均钢产量1000公斤时达到峰值,而目前我们人均粗钢产量已经超过600公斤,按英美经验开始接近峰值。如果按人均GDP看,英美等国家在人均GDP超过10000美元(2000年国际元)以后,人均钢、水泥产量出现明显下降。而我们人均GDP2014年已达7800美元,如换算成可比的国际元,已接近1万国际元,预示着人均钢、水泥产量开始下降。实际上,今年以来,钢铁行业已出现不升反降的势头。

 三是能源结构变化和煤炭总量控制,为污染排放拐点出现带来了契机。前已提及,中国PM2.5浓度居高不下,与燃煤直接相关(贡献率为61%)。从2005年至2014年间,煤炭消费增量18亿吨,按平均含硫率1%计,其SO2产生量就增加了3600万吨,在存量尚且巨大,还没有完全消化的基础上,近十年燃煤所产生的SO2增量,对污染物减排形成了巨大挑战。国家在“十三五”期间,对煤炭消费实施总量控制,降低煤炭在能源消费中的占比,提高可再生能源和清洁能源比重,无疑为排放拐点的出现铺平了道路。

 基于以上分析,我认为“十三五”期间,确定污染物排放量全面下降的目标是有可能实现的。在此基础上,以环境质量改善为导向,全面实施污染物总量控制。就大气环境而言,以降低PM2.5浓度为导向,全面控制SO2、NOx、VOC等污染物排放总量。就水环境而言,以解决黑臭水体和消除劣五类水体为导向,全面控制COD、NH3-N、总磷、总氮等污染物排放总量。此外,作为各级政府的工作抓手,抓紧制定工业污染源全面达标计划和城镇污水垃圾处理全覆盖计划,使各类污染物在2020年前后能够实现全面下降。

 如何实现“十三五”环保目标?

 日报:确保这些“十三五”目标的实现,需要掌握什么原则?有哪些可行的措施?

 骆建华:“十三五”期间,应本着消化存量、控制增量的原则,对各类污染物实行全面控制,力争局部环境质量达标。为保证“十三五”环保目标实现,必须抓住企业达标排放这个牛鼻子。因为工业企业是污染排放大户,是污染减排最大的难点和焦点,也是环境质量难以根本改善的根源。过去,一个企业污染一条河,现在一个行业污染一片区域。所以不解决企业污染问题,再好的环保规划和目标也终将落空。为此建议:

   一是设立国家环保基金,为企业治污融资提供定向低息或无息贷款,或为企业治污融资提供贴息担保。国家环保基金可作为母基金,为各省建立的环保基金提供种子资金。

 二是实施环保领跑者制度,对各行业能够做到稳定达标排放且能耗、水耗强度大幅领先的企业,给予税收优惠,并列入政府采购优先目录,以扭转环保逆淘汰现象。

 三是利用体格税收杠杆,推动企业治污。在由政府定价的行业,将环保成本内部化,给予价格补贴,且补贴额度逐步覆盖全部环境成本。在由市场定价的行业,可采取反向激励,通过开征环境税,且税率逐步高于治理成本,来刺激企业治污。

 四是严格执法监管,对于超标排污企业,严格执行按日计罚制度,并将企业违法排污行为公之于众。

 五是实施企业环境信息强制公开制度,以接受社会监督,对编造、篡改环境信息的企业责任人,依法予以处罚。

   六是推行企业第三方治理机制。由过去“谁污染谁治理”转变为“污染者付费、专业化治理”。鼓励环保企业开展合同减排服务,为排污企业提供专业化治理服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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